镜面泛起涟漪，林夏的元神化作一缕青烟，循着朱元璋的呼吸进入其梦境。

梦境中是血色的皇宫。朱元璋高坐龙椅，脚下堆满尸骸。胡惟庸侍立一旁，手中幽冥镜不断散发黑气。更可怕的是，朱元璋胸口有个黑洞，无数黑色触须从中伸出，缠绕着每个走近的人。

"陛下！"林夏现出身形，"胡惟庸是九头蛇妖，他用幽冥镜蛊惑您！"

朱元璋眼神空洞："胡爱卿是朕的臂膀...你们这些修行者才是祸患..."他一挥手，黑色触须向林夏袭来。

林夏急展昆仑镜，清光暂时阻住触须："陛下可还记得珍珠翡翠白玉汤？"

朱元璋一怔。

林夏趁机催动法力，梦境骤然变化。血色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破败的土地庙。年轻的朱重八蜷缩在草堆中，一个老乞丐递来破碗："小和尚，喝口热汤吧..."

碗中是混着烂菜叶的残羹，却让冻僵的少年泪流满面："多谢老丈！这简直是...珍珠翡翠白玉汤..."

梦境再次转换。濠州城南，朱元璋带着粮食救济饥民。一个小女孩跪地磕头："将军大恩大德，小女子来世做牛做马..."

"不必来世。"年轻的朱元璋扶起她，"好好活着就行。"

龙椅上的朱元璋浑身颤抖，胸口的黑洞开始收缩："这些...朕都忘了..."

胡惟庸突然暴起，幽冥镜黑光大盛："陛下别听她蛊惑！"六个蛇头同时扑向林夏。

千钧一发之际，一道金光劈开梦境。沈墨手持轩辕剑闯入："林夏！胡惟庸真身正在勾结妖族大军，要血洗金陵！"

朱元璋如梦初醒，看着胸口的黑洞和黑色触须，面露惊恐："朕这是..."

"陛下心中善念尚存！"林夏高喊，"请回想初心，才能摆脱幽冥镜控制！"

胡惟庸见事不妙，抓起幽冥镜欲逃。沈墨一剑斩去，又劈下两个蛇头。剩余四个蛇头发出凄厉嘶吼，裹着黑烟遁出梦境。

朱元璋胸口的黑洞渐渐闭合，他眼神恢复清明，却充满痛苦："朕...竟杀了那么多..."

"还不晚！"林夏抓住他的手，"妖族即将攻城，陛下必须振作！"

黎明前的金陵城，乌云压顶。

城墙上的守军突然骚动起来——远处地平线上，黑压压的妖物如潮水般涌来。有丈余高的狼首怪物，有翅膀遮天的蝙蝠妖，更多的是各种半人半兽的妖魔，数量何止万千。

皇宫内，朱元璋紧急召集禁军。他甲胄在身，仿佛又回到当年战场，但眼中多了几分沧桑："徐达、汤和听令！全城戒备，死守金陵！"

徐达惊讶于皇帝的转变，但立刻领命而去。朱元璋转向林夏二人："二位仙长，朕...惭愧。"

沈墨抱拳："陛下醒悟及时。眼下胡惟庸率妖族来犯，必须毁掉幽冥镜，才能切断两界通道。"

正说着，天空骤然黑暗。胡惟庸现出原形——二十丈长的九头巨蛇盘旋在皇城上空，仅剩的四个蛇头喷吐毒雾，爪中握着幽冥镜。镜面射出黑光，所照之处，守军士兵纷纷倒地，身上冒出黑气，转而攻击同伴。

"来不及了！"林夏祭起昆仑镜，"我去对付幽冥镜，沈墨你斩蛇！"

昆仑镜升上高空，与幽冥镜遥遥相对。一面清光湛湛，一面黑气森森。两镜光芒相撞，竟在空中撕开一道空间裂缝。裂缝中闪现出无数画面——朱元璋仁政爱民的未来；朱元璋屠戮功臣的未来；甚至朱元璋早死、陈友谅得天下的未来...

"看到了吗？"胡惟庸的声音从四个蛇头中传出，"无论哪种未来，人族都愚昧贪婪！只有妖族统治才是天道！"

地面上，沈墨脚踏金光直上云霄。轩辕剑化作百丈巨刃，斩向蛇身。胡惟庸一个蛇头喷出毒火，一个蛇头召唤黑雷，另外两个蛇头继续用幽冥镜照射全城。

林夏全力催动昆仑镜，清光勉强抵住黑芒。她嘴角渗出鲜血，仍咬牙坚持："朱元璋！你曾是贫苦百姓，当知民间疾苦！若今日妖族得逞，天下苍生将永堕黑暗！"

皇城上，朱元璋仰望这场超越人间的战斗，双手颤抖。突然，他夺过身旁亲兵的弓箭，拉满弓弦："朕这一箭，为天下百姓！"

箭如流星，正中胡惟庸一个蛇眼。巨蛇吃痛，幽冥镜一晃。林夏抓住机会，昆仑镜清光大盛，竟暂时压制了黑芒。

沈墨趁机突破防线，轩辕剑金光暴涨，一剑斩断胡惟庸主蛇头。黑血如雨洒落，腐蚀得城墙滋滋作响。

"不——"剩余三个蛇头发出不甘怒吼，"幽冥镜，爆！"

胡惟庸竟要自爆神器。幽冥镜表面出现裂痕，恐怖的能量即将释放。这一爆足以毁灭半个金陵城！

林夏面色惨白，突然决然道："昆仑镜，拜托了！"

她将全部法力注入宝镜。昆仑镜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，镜面浮现无数古老符文。这些符文脱离镜面，如锁链般缠绕住幽冥镜。

"以我之名，封！"林夏七窍流血，仍坚持结印。

两镜在空中剧烈震颤。随着一声清脆裂响，昆仑镜镜面出现第一道裂痕，然后是第二道、第三道...

"林夏！"沈墨惊呼。

"没事..."她虚弱地微笑，"这是它的选择..."

轰然巨响中，昆仑镜彻底碎裂，化作无数光点洒向全城。这些光点融入被黑气感染的士兵体内，净化了妖毒；更多的光点汇聚到朱元璋身上，使他胸口的黑洞完全愈合。

幽冥镜被符文锁链缠绕，光芒尽失，坠落在地。胡惟庸剩余的三个蛇头发出绝望哀嚎，被沈墨一剑全部斩下。巨蛇尸体坠落城外，压死无数小妖。余下妖族见首领伏诛，纷纷溃散。

三个月后，钟山夕阳。

林夏和沈墨并肩而立，望着脚下的金陵城。皇宫方向传来钟声，新的朝局正在形成——胡惟庸党羽被清算，但朱元璋停止了大规模株连；刘伯温被追封，徐达等功臣获得厚赏；"珍珠翡翠白玉汤"成了宫廷每年必做的忆苦饭...

"昆仑镜最后的光点，压制了朱元璋心中的恶念。"林夏轻声道，"但只能维持十年。"

沈墨点头："轩辕剑感应到，皇城地下的龙脉已被净化。"

"十年后呢？"

"那时就该靠人自己的力量了。"沈墨看着手中的轩辕剑，突然将它插入山顶岩石，"我决定留下。此剑镇守金陵龙脉，可保大明百年气运。"

林夏惊讶地看着他："我们不回终南山了？"

沈墨转身，目光灼灼："昆仑镜选择了牺牲，我的轩辕剑选择了守护。而你...你的心不也选择了这片红尘吗？"

林夏沉默片刻，展颜一笑："是啊。没了神器，我们不过是两个有点本事的普通人...正适合混迹人间。"

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山脚下，炊烟袅袅，市井喧嚣。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开始，而他们将作为见证者，继续守护这片土地。

远处，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跑来："二位仙长！陛下有请...咦？"他环顾四周，山顶已空无一人，只有一柄古剑深深插在岩石中，剑柄上的龙纹在夕阳下熠熠生辉。

洪武三十一年夏，金陵城暴雨倾盆。

林夏撑着一把油纸伞，站在钟山悬崖边。二十年过去了，她眼角已有了细纹，青衫也洗得发白，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初。山下皇城中，白幡飘动，朱元璋刚刚驾崩。

"时辰到了。"沈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他比林夏变化更大，鬓角已见霜白，但身形依旧挺拔如松。此刻他手中握着一根青铜棍，棍身缠绕着早已褪色的红绳。

林夏望向悬崖中央那块巨石——当年沈墨将轩辕剑插入的地方。石缝中隐约可见剑柄，覆盖着厚厚的青苔。

"新帝登基，天下将乱。"林夏轻声道，"昆仑镜虽碎，但我昨夜梦见它在秦淮河底发光。"

沈墨点点头，在雷声中走向巨石。他握住青铜棍两端一拧，外层的铜皮脱落，露出里面暗金色的钥匙——这是当年封印轩辕剑时特制的钥剑。

一道闪电劈下，照亮整个山头。沈墨将钥剑插入石缝，大地突然震颤。封尘二十年的轩辕剑发出龙吟般的剑鸣，剑柄上的龙纹逐一亮起金光。

"老朋友，醒来吧。"沈墨握住剑柄，缓缓拔出。

剑身出鞘的刹那，漫天雨滴凝滞空中。轩辕剑比记忆中更加璀璨，剑脊上流动着液态黄金般的光泽。但林夏敏锐地注意到，剑锷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。

"它受伤了。"沈墨抚过那道裂痕，"当年与幽冥镜对决留下的。"

正说着，轩辕剑突然剧烈震动，剑尖直指北方。林夏与沈墨对视一眼——北方，正是燕王朱棣的封地北平。

"看来我们的新皇帝有麻烦了。"林夏收起油纸伞，任凭雨水打湿衣衫，"先去秦淮河，我需要找回昆仑镜。"

秦淮河底，暗流涌动。

林夏闭气潜入最深处，手中握着一块萤石。微弱绿光中，可见河床上散落着无数晶亮碎片——那是二十年前昆仑镜碎裂后的残骸。奇怪的是，这些碎片正在发出淡淡的蓝光，仿佛在呼应今日的某种天象。

她取出一只锦囊，将碎片小心收集。当最后一片入囊时，所有碎片突然发出刺目强光，穿透河水直冲云霄。岸边的沈墨立刻用轩辕剑划出一道结界，掩盖这一异象。

林夏浮出水面，手中锦囊滚烫。她倒在岸边，颤抖着打开——碎片已经自动拼接成一面完整的镜子，只是镜面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。

"它...自己修复了..."林夏喘息着，"但不再是原来的昆仑镜。"

沈墨凑近观察，发现镜中倒影有些扭曲，而且不时闪过陌生的画面——那不是当下的景象，也不是明确的未来，更像是无数可能性的叠加。

"能预知建文帝的命运吗？"沈墨问。

林夏凝神催动宝镜，裂痕间浮现出模糊画面：南京皇宫燃起大火，一个年轻皇帝仓皇出逃；另一边，燕王朱棣率军进入金陵，登基称帝...

"靖难之役。"林夏收起宝镜，"历史上最惨烈的叔侄之争即将开始。齐泰、黄子澄这些书生正在鼓动建文帝削藩，而燕王..."

"燕王身边有道衍和尚。"沈墨神色凝重，"轩辕剑对那个名字有反应，恐怕不是普通僧人。"

正说着，远处传来马蹄声。一队锦衣卫举着火把沿河搜寻，为首的千户高喊："那边有异光！速去查看！"

沈墨拉起林夏隐入暗处："朝廷已经警觉，我们须尽快行动。"

"先去北平。"林夏将昆仑镜贴身收好，"若道衍真与幽冥镜有关，燕王起兵就不仅是权力之争了。"

北平，燕王府。

秋日的王府花园，燕王朱棣正与心腹谋士道衍和尚对弈。年近四十的朱棣眉宇间与年轻时的朱元璋有七分相似，只是气质更为儒雅。而道衍一袭黑色袈裟，面容枯瘦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。

"大师，朝廷又削了我两个护卫营。"朱棣落下一子，声音平静中带着压抑的怒意，"下一步恐怕就要动我的三护卫了。"

道衍执黑子轻笑："王爷勿忧。建文小儿听信齐黄之言，自毁长城。"他忽然压低声音，"昨夜贫僧观天象，帝星暗淡，紫微移位..."

"慎言！"朱棣警惕地环顾四周，却不知就在三丈外的假山后，林夏和沈墨正隐身观察。

沈墨的轩辕剑在鞘中轻颤，剑尖直指道衍。林夏则取出昆仑镜，镜面对准和尚——镜中显现的不是人形，而是一团蠕动的黑气，黑气中心隐约可见一块黑色镜片。

"幽冥镜残片！"林夏险些惊呼出声，"难怪能蛊惑燕王！"